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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6章 錦鼠脫身眾人喜 騙中大案顯端倪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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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曉之前,空如沈墨。

展昭、金虔、顏查散、艾虎、雨墨五人站在封死石道之外,面色驚懼。

“白五爺,白五爺!”金虔撲到石門之前,雙拳狠狠錘擊,那石門紋絲不動。

“金虔,讓開!”展昭抽出巨闕,在石門上狠厲劈砍數下,奈何連道印子都沒有。

展昭面色一沈,手腕一震,運起十分內力,旋身飛轉,手中寶劍如電劈下。

“鏘!”

巨闕彈震,展昭手臂一麻,虎口撕裂滲血,而石門之上卻僅留了一道淺淺的白印。

“白玉堂——”展昭眸光急閃,在石門四周周遭細細打量,額頭隱顯汗跡。

“機關!定有機關開啟此門!”顏查散學白玉堂用手掌在石壁和石門上細細摸索,手指和聲音一般,微顫難休:“四方動、三人啟、雙門斷、一鬼行……沒錯、沒錯!我明白了,‘四方動’就是說四人身重可開啟第一道石門機關,‘三人啟’是、是說——機關上僅餘三人身重即會開啟第二道石門機關,‘雙門斷’就、就是指……”

“第二道石門會封死出路?!”展昭驚瞪顏查散,面色如紙。

“怕、怕正是如此……”顏查散的臉色比展昭強不了多少。

“那最後那句‘一鬼行’是……”金虔嗓音哆嗦。

一陣死寂。

“鬼”等於“死”!

眾人面色慘白,竟無一人能說出都已心知肚明的結論。

“白五爺!!”金虔高嚎一聲,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亂轉,“怎麽辦、怎麽辦?!”突然,一個竄身撲到石門前,開始蹲地狠命刨坑,“白五爺、白五爺,你一定要沒事啊!”

見到金虔此舉,顏查散和展昭皆是一怔,唯有雨墨反應最快,一閃身也蹲在金虔身側,學著金虔的模樣一起使勁兒刨土。

顏查散和展昭對視一眼,也立即加入挖坑戰線。

一時間,塵土飛揚,烏煙瘴氣,將眾人弄得是灰頭土臉。

還別說,不到片刻,幾人竟真從石門下刨出一個臉盆大小的土坑出來,就在眾人以為見到一絲希望之時,卻發現土層之下,竟是堅硬無縫的石板,再無法下挖半分。

“怎麽會這樣……”顏查散渾身虛脫,一屁股坐在地上,雙目散神。

“這是哪個殺千刀的家夥設計的陷阱,一點活路都不留,咱問候你十八輩祖宗!!”金虔蹲在石門之前,一邊抓頭發,一邊破口大罵。

雨墨默默蹲在一邊,垂首不語。

展昭單膝跪地,布滿血絲雙眸一動不動盯著石門,右手狠狠攥緊劍柄,虎口血紅溢流。

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,突然,從眾人背後傳來一聲高喝。

“俺堂堂斷刀客艾虎,怎、怎能被女子舍命相救!”

只見一直處於驚楞狀態的艾虎雙眼赤紅,一個猛子沖上前,把金虔擠到一邊,蹲身從幾人剛剛拋出的土坑探入雙手,大喝一聲,額頭青筋爆出,雙臂一擡,竟是硬生生將那石門擡起半尺。

眾人霎時都驚呆了,下一瞬,猝然回神,趕忙上前同心協力擡住石門。

這一擡才知道,這石門重逾千斤,若想擡起,實在是非人力所能為。

金虔只覺自己的胳膊都要斷了,兩個腿肚子都在轉筋,其餘幾人也深感力不從心。

“呀——喝!”

就聽艾虎咋吼一聲,石門緩緩擡高半尺,但見艾虎身形驟然一沈,又是一聲大喊,那石門緩緩上移了半寸。

可此時,艾虎已汗如雨下,面紅耳赤,已然力竭。眾人更是手臂酸軟,筋肉抖顫,無法再用力,眼看那石門一點一點慢慢滑下,眾人只覺心臟也一點點下沈。

“白玉堂!”

“白五爺!”

眾人齊聲嘶喊從一尺多高的縫隙中傳入石道,激起陣陣回音。

“你們在做什麽?”

一個吊兒郎當的嗓音從眾人背後傳出。

眾人悚然一驚,猛然回頭,霎時數目繃大。

但見白玉堂抱著寶劍,一臉似笑非笑站在眾人身後。破曉曙光從白玉堂身後冉冉升起,風染黎金,燦影交疊,略沾塵土雪色衣袂隨著晨風蕩蕩飄舞,更顯某人身形飄渺如煙。

眾人手上不覺一松,石門哐當一聲墜地。

“白、白五爺——”金虔細眼水光盈滿,蹲地嚎啕大哭,“五爺死了,變成鬼了啊啊啊啊!”

“誰死了!”白影一閃,一個爆栗敲上金虔腦門,“五爺我長命百歲,天地同壽!”

“誒?”金虔猛然擡頭,定眼在白玉堂腳下一掃,這才發現白玉堂是有腳的。

“白玉堂!”展昭上前,一把扯過白玉堂的胳膊,黑爍眸子急急掃視白玉堂周身,直看得白玉堂面色尷尬,臉皮微燒,不自在冒出一句:“貓兒,你的一雙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!”

“白兄——”展昭慢慢松開白玉堂手臂,後撤一步,輕呼一口氣,再出聲之時,已恢覆沈穩,“無事便好。”

“白兄,我們皆以為你困在石道之中——”顏查散幾乎喜極而泣,“你是如何化險為夷?那四行詩上分明說——”

“置之死地而後生。”白玉堂一把折扇搖得呼啦呼啦甚是風騷,“那四行詩所言乃是這機關啟動之法,乍一聽,‘一鬼行’似說留下的一人必死無疑,但以我白玉堂浸淫機關多年經驗,早已猜到石門降下之後定有它法脫身。”說到這,白玉堂啪一下合上折扇,挑眉一笑,“果然不出我所料,待石門閉合之時,在石道上方便多了一個小道,正是逃生之路。”

“白兄!”顏查散上前一步,“若是你推測錯了,那、那豈不是……”

白玉堂望了一眼顏查散,桃花眼彎彎,自信滿滿道:“顏兄,陷空島錦毛鼠白玉堂的本事,你也不在江湖上打聽打聽,那可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機關高手,這等小陣仗,五爺還未放在眼裏。”

“白兄!”顏查散提聲道,“話雖如此,但你今日之舉太過兇險,以後還是謹慎行事。”

“啊呀,這等小機關……”

“白玉堂!”

“白五爺!”

“白兄!”

兩道人影同時閃到白玉堂身前,一個抓住了白玉堂的手腕,一個扯住了白玉堂的袖子。

白玉堂一怔,楞楞看著眼前一高一矮的二人。

“貓兒,小金子……”

左側的藍衫青年,光潔額頭之上薄汗未消,一雙劍眉緊緊蹙成一個疙瘩,漆黑眸子一動不動盯著自己,眸光中,是掩不去的關心和緊張。

“切不可再如此莽撞!”清朗嗓音中夾雜絲絲沙啞。

“安全第一啊,白五爺!”右側的消瘦少年,一雙細眼瞪得好似兩顆黑溜溜的葡萄,直勾勾瞪著自己,扯住自己袖口沾滿塵土的雙手現在還在微微發顫。

白玉堂只覺一股暖流湧入心口,雙頰隱隱發熱,目光硬生生從二人身上撇開,結結巴巴道:“好、好了,五爺我知道了……”

展昭和金虔這才松一口氣,同時放開了白玉堂。

顏查散望著面前的三人,不覺暗嘆一口氣,雨墨以微不可見的幅度緊了一下眉頭後,又恢覆一臉面癱狀。

“那個……俺……”艾虎揉著胳膊上前,朝白玉堂恭敬一抱拳,“救命之恩,沒齒難忘!”

“不過舉手之勞。”白玉堂一臉資深前輩模樣故作高深莫測笑道。

艾虎臉上湧上敬佩之色:“素聞陷空島錦毛鼠白玉堂乃江湖少有的俠義之士,今日一見,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!”

“客氣客——”白玉堂話音猛然停住,瞇起桃花眼盯著艾虎,“小子,你剛剛是不是用錯詞了?巾幗不讓須眉什麽的……”

“白女俠不必謙虛!”艾虎一雙大眼亮晶晶射向白玉堂,畢恭畢敬道,“白女俠高風亮節,舍己救人,當得起巾幗英雄四字!”

一片死寂後……

還是一片死寂……

“噗!!”金虔噴出一個怪聲,又死命憋了回去。

“咳!”展昭扭頭,“咳咳咳——”

顏查散撇頭抖肩,雨墨垂眼。

白玉堂一對劍眉扭動好似蚯蚓跳舞,俊臉猙獰,咬牙切齒瞪著艾虎道:“你、說、誰、是、女、俠?!!”

“白女俠?”艾虎一怔。

“我是男人!男人!你個臭小子眼睛是留著喘氣的嗎?!”白玉堂幾乎暴跳如雷,用扇柄拍得自己平坦的胸脯咚咚作響。

“男人!!”艾虎顯然受驚不小,一臉驚詫上上下下將白玉堂好一番打量,雙眼瞪得好似兩盞燈籠,“男人也有這麽漂亮的?”

“五爺我這是風流倜儻!”白玉堂桃花眼光幻化成刀,攜煞帶風,嗖嗖一陣亂飛,就差沒把艾虎削成肉片了。

“啊呀!”艾虎一拍腦袋,若有所悟點頭道,“俺明白了,白女俠——嗯……那個……白兄就是師傅說得那種——娘娘腔吧!”

又是一片死寂。

展昭星眸睜大,顏查散扶額,雨墨嘴角以微不可見幅度一抽。

金虔目瞪口呆,直直盯著艾虎。

“你說誰是娘娘腔?!”白玉堂雙眸赤紅,發絲炸飛。

艾虎皺眉搖了搖頭:“師傅說得不錯,娘娘腔果然都斤斤計較!”

繼續一片死寂。

真的猛士,敢於面對淋漓的鮮血,敢於面對慘淡的人生,敢於挑釁暴走的白耗子——兄弟,你是真英雄啊!

金虔此時真是打心眼裏對艾虎佩服的五體投地。

“臭小子,我要砍了你!”白玉堂頭頂滔天怒氣儼然具象化成一只暴躁的白皮耗子,手腕一甩,抽出畫影就朝著艾虎沖了過來。

“白兄!”

“白五爺!”

金虔和顏查散手忙腳亂扯住白玉堂,雨墨依舊一副面癱圍觀狀。

“別攔著我,五爺我今天要把這個臭小子抽筋扒皮挫骨揚灰!”

“白兄,消消氣!”顏查散扯著白玉堂的胳膊。

“五爺、五爺,形象啊形象!”金虔拽著白玉堂的腰帶。

一時間那叫一個混亂不堪。

“咳,白兄……”一個隱帶笑意的聲音從眾人背後傳來,“艾小兄弟不過是一時失言,你何必如此——咳、斤斤計較……”

“臭貓,你說誰斤斤計較?!”白玉堂雙眉一豎,忿然回瞪。

然後,就沒了聲音。

顏查散、金虔滿頭黑線,也望向了某位煽風點火的四品護衛——於是,也沒了動靜。

金色晨曦透過雲隙溫柔射下,耀目朝光下,藍衫青年身形如松,面若美玉,黑眸清澈如水,淡淡笑意若春風拂面。這一刻,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。

春風一笑,瞬殺一片!

金虔只覺呼吸停滯,心跳加速,臉皮發燒,整個人都不對勁兒了。

待回神後四下一望,但見眾人除雨墨表情還算正常外,顏查散明顯恍惚回神,白玉堂一雙桃花眼還有點發直。

而艾虎口中又在嘀嘀咕咕,側耳細聽,貌似什麽“這就是師傅說的一笑傾城?可那不是說大姑娘嗎?展南俠不是男的嗎?可白玉堂也是男的啊,為啥男人都長得這麽漂亮?這和師傅說得不一樣啊……”如此雲雲。

幸好幸好,不只咱一個人受到了波及。

金虔撫著心口暗自慶幸道。

自從上路以來,貓兒的種種表現都呈現出荷爾蒙分泌過剩的詭異趨勢,長此以往,咱的小心臟實在是承受不住啊。

展昭黑爍眸子掃過眾人,最後在金虔身上頓了頓,眸中笑意更深,輕咳一聲道:“既已脫險,我等不若再去那喜來客棧一探?”

“五爺我正有此意!”白玉堂頓時來了精神,桃花眼中亮晶閃爍,“竟敢陰他五爺爺,當真是活膩了!”

“此事因俺而起,俺自然要做個了斷!”艾虎定聲。

“三百兩賞金,不能放過!”金虔握拳。

雨墨一旁默默點頭。

“既然如此,我等再去會他一會。”顏查散做出最高指示。

眾人拿定主意,抖擻精神,觀星辨向,花了整整半個時辰,才兜兜轉轉找到了那家“喜來客棧”。

可惜的是,待眾人如店探查後,竟發覺那客棧早已人去樓空,半個人影也不見。更奇的是,顏查散一行的馬車和馬匹居然分毫未動,令眾人百思不得其解。只是眾人尋人不得,只得作罷。

艾虎自認出白玉堂和展昭之後,早已猜到眾人身份,眾人也無意隱瞞,便將顏查散和金虔的身份告知,當然並未說明此行的最終目的。

“原來是名動天下的顏大人和金校尉,失敬失敬!”艾虎得知顏、金二人名號,忙抱拳表示久仰已久。

“此次顏大人微服出行,不便公開身份,還望艾小兄弟保密。”展昭提醒。

“那是自然、那是自然!”艾虎知道其中厲害,自是一口應下,又嘆息道,“此次多虧諸位相助,俺才能死裏逃生。”說著,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望向眾人,滿面懇切,“俺嘴笨,也說不來啥花哨的話,以後若是有能用得著艾虎的地方,盡管開口,只要俺能辦得到,赴湯蹈火在所不辭!”

“艾小兄弟客氣了。”展昭抱拳回禮。

“那個——”艾虎又望向白玉堂,“白兄,之前俺誤會你……”

“臭小子,你還不走是等著五爺我抽你嗎?”白玉堂臭著臉沈聲喝道。

艾虎一臉訕訕摸了摸鼻子:“咳,那個,俺還有事在身,先行一步。”朝眾人一抱拳,“青山常在,綠水長流,有緣再會!”

說罷,就忙不疊一溜煙跑了。

“這艾虎小小年紀,武藝高強,行事謹慎,待人有禮,以後定有一番作為。” 顏查散看著艾虎的背影有感而發,“切!”白玉堂嗤笑一聲,“顏兄,你那是什麽眼神?就這臭小子,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,還能有什麽作為?”

此言一出,眾人不由一陣詭異沈默。

“這也怪不得他人——”顏查散望了一眼白玉堂,微微搖頭,面帶笑意。

白玉堂眉梢一動。

“其實艾虎認錯五爺的性別也算情有可原……”金虔狀似喃喃自語,可惜那聲音卻恰恰飄入每個人的耳朵。

雨墨一旁默默點頭。

白玉堂眼角一抽。

“白兄——”展昭眸中帶笑,剛一開口——

“臭貓!你幹嘛?!”白玉堂如同炸了毛的耗子,一下竄出老高,惡狠狠瞪著展昭,好似展昭一說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詞就要立馬撲上去廝打一番。

展昭薄唇微勾,望向白玉堂:“展某是想說,時辰不早了,我等還是早些上路為好。”

白玉堂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瞪著展昭半晌,“你、你你”了半晌,只得訕訕作罷,率先走到馬匹旁邊,正要上馬,不料展昭朗朗嗓音卻突然從身後冒了出來。

“展某以為,白兄樣貌江湖之上鮮有人能及,那艾虎剛出江湖不久,見識淺薄,將白兄錯認為女子,倒也在清理之中。”

白玉堂身形一滯,僵硬扭頭,一字一蹦道:“臭貓!你剛剛說什麽?”

展昭一臉無辜,望向其餘眾人,“展某所言可有不妥之處?”

“咳、顏某沒有聽到!”顏查散背手,悠哉踱步離開。

雨墨定定望了一眼展昭,扭頭,沈默,跟隨顏查散步伐。

“咱啥都沒聽到!”金虔表態。

展昭唇角一勾,一臉似笑非笑望著白玉堂:“白兄,啟程吧。”

白玉堂眼角癲抖,桃花眼光好似刀子一般掃射眾人,一臉想要發火卻又不知該如何發的扭曲表情,咬牙切齒半天,翻身上馬絕塵而去。

金虔追在展昭身後,望著展昭筆直如松的背影,心中劈裏啪啦打起了小九九:貓兒今日有些反常啊,咋總是撩撥那愛炸毛的耗子,還專往白耗子的痛腳上傷踩。

莫不是這就叫“打是親來罵是愛”?

金虔正想的天馬行空,不料身前之人突然停住腳步,出聲問道,“白兄被困密道之時,金虔你如何想?”

“誒?咱?”金虔一楞,細眼望向展昭。

但見展昭回望,星眸沈光,一臉凝色。

啊呀!!

這一瞬間,金虔腦中猶如驚電一閃,渾身一個激靈,恍然大明白了!

糟了、糟了!想這白耗子如今可是貓兒大人的心上人,咱剛剛的表現雖是情急下的本色演出,但看在貓兒大人的眼裏……莫不是、莫不是這是貓兒大人吃醋的表現?

哎呦咱滴蒼天大老爺啊!這貓兒若是吃起醋來,那豈不是蒼天可鑒海水可幹,不對不對,是天塌地陷血雨腥風——咱焉能有小命在?!!

這一想明白,金虔頓時嚇出了一腦門冷汗,開始語無倫次:“那個、咱、屬、屬下自然是心急如焚、不不不,屬下有些焦急,但自然趕不上展大人焦急,所以說,那個,屬下只是一般焦急,不是很急……”

“金虔……”展昭俊顏上半是無奈,半是好笑,“你又在亂想什麽?”

“沒有,屬下什麽都沒想!屬下對白五爺絕對毫無想法!”金虔舉手立誓,“展大人您盡請放一百二十個心!”

展昭眉梢一動,似是無奈嘆了口氣,輕聲道:“展某是覺得,白兄這性子,恃才傲物,急躁躍進,若是不加以約束,以後怕要吃大虧。”

“誒?”金虔瞪眼。

咋話題忽然間變得如此正經沈重?

“奈何白兄似是——”展昭頓了頓,微微搖頭,“不曾將我等規勸之言放在心上。”

“呃——”貌似貓兒大人您是對的,那白耗子顯然不是只聽話的乖耗子。

“展昭心中焦悶,所以適才對白兄……”展昭望向金虔,星眸流光,聲如柳絮,軟掃心尖,“你——莫要多想。”

“屬下絕對沒有多想!不,屬下啥都沒想!”金虔抱拳,一副心無旁騖模樣,可心裏卻好似開了鍋一般,好不熱鬧。

才怪!這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,貓兒大人和白耗子這顯然就是打情罵俏,恩愛非常啊!現在、馬上,貓兒和白耗子的說媒工作要立即提上日程!

展昭看著眼前之人神色瞬間變了幾變,不禁有些無奈:“罷了……來日方長。”

說著,朝金虔露出一個清淺笑意。

不知為何,那張笑臉明明十分賞心悅目,可看在金虔眼中,總覺得背後有點發毛。

——

廣安鎮,北通襄陽九郡,南連江南富庶之地,乃南北商道必經之路,市集發達,場肆興盛,來往客商、貴豪富貴數不勝數。

鎮子位處平原,地勢寬闊,東西四街,南北六路,四通八達,街道兩側,幡旗飛飄,商鋪林立,店販擁泱,頗具都城之風。

鎮東北角的一條小巷之內,坐落了數十家成衣店,服務周到,貨品齊全,陳列買賣的都是最新的成衣款式,凡到此的客商定要來此采購一番。

艾虎站在街頭,踮腳向街尾望去,但見這街道之上,牌坊招旗紛紛揚揚,令人目不暇接,人流川息,熱鬧非凡。

“風華衣店、錦繡莊、鴻裳店……”艾虎一邊走,一邊在街兩旁掃望,但見這些店鋪一間比一間貴氣,一間比一間豪華,不由長嘆一口氣道:“好似都很貴啊——”艾虎從懷裏掏出幹癟癟的錢袋捏了捏,又小心翼翼將錢袋放回懷中,繼續前行。

直走到街尾,才看到一家看起來較為樸素的成衣店鋪。

“周記成衣鋪——”艾虎擡頭望了招牌一眼,點了點頭,“估計這家能行。”

艾虎走進店鋪,卻發現沒有夥計,只有櫃臺後面有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男子撐著胳膊打盹,看見艾虎,只是漫不經心擡了擡眼皮,隨口招呼一句“客官隨便看”,然後繼續闔目打盹。

艾虎倒也不介意,便在店鋪裏挑了起來,可看看這件,瞅瞅那件,卻都是不合心意,便開口問道:“老板,有沒有……恩……富家公子穿的那種衣裳?”

此言一出,就見那打盹的掌櫃突然雙眼一睜,噌一下從櫃臺後躥出,滿臉堆笑道:“哎呦,這位客官真是有眼光,我老周前日剛進了一批新貨,定合客官的心意。”

“當真?!”艾虎滿臉喜色,“快拿來俺瞅瞅。”

周掌櫃立即從櫃臺後取了一件綠油油的綢緞長衫擺出,一邊給艾虎展示,一邊解釋道:“您看這件,料子是上好的杭州絲綢,袖口和衣擺的繡花都是有名的蘇繡,不是我誇口,就這繡工,起碼要十個繡娘連繡三天才能出貨,您再看這樣式,這可是汴京城中最近最流行的款式,小爺您穿在身上,那絕對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啊!”

艾虎圓瞪著一雙大眼,細細在衣衫上打量了半天,又伸手在料子上摸了許久,猶豫道,“掌櫃的,這衣裳——俺咋覺得——比起師傅穿的那些,好似、好似——俺也說不上來,總覺得不對勁兒……”

“您要是不識貨可別亂說!”周掌櫃頓時不樂意了,橫眉豎眼道,“就這做工這料子,哼,除了我這周記成衣鋪,你有銀子都沒處買去!”

“呃……”艾虎又仔細瞅了瞅,撓了撓頭,“那——這衣裳咋賣?”

“一口價,二十五兩!”周老板提聲道。

“二十五兩?!!”艾虎驚呼,“這一件衣服,就夠咱吃好幾個月了!”

“哎呦,這位小爺,您不是說富家公子穿的衣裳嗎?”

周掌櫃一臉鄙夷將艾虎身上灰頭土臉的行頭打量一番,“這身衣服一上身,定能讓小公子你身價百倍、富貴逼人啊!”

“真的?!”艾虎瞪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問道。

“周記成衣鋪,絕對童叟無欺!”周掌櫃一臉誠懇。

“童叟無欺?嘖嘖,咱看根本就是童叟全欺!”

周掌櫃話音未落,就聽大門方向傳來一聲高喝。

只見門口逆光走進二人,前側是一名細瘦身形的灰衣少年,後側則是一個全身黑衣、頭戴鬥笠的少年。

艾虎一見來人,雙眼赫然睜大:“金兄?”

但見那灰衣少年,也就是金虔衣袖高挽,氣勢洶洶走到櫃臺前,瞇著細眼將店內一掃,回頭道:“雨墨,衣服就是從這家店買的?”

後側黑衣鬥笠少年默默點了點頭。

“包袱給我!”金虔將雨墨遞給自己的包袱甩到櫃臺上,拽出兩件黑色短衫,啪一下甩開道:“掌櫃的,這兩件衣裳是早上買的,剛穿了兩個時辰就開線了!”說著,抖了抖衣擺出開線的口子道,“你這衣服質量也太次了吧!”

“一派胡言!!”周掌櫃用眼角掃了一眼,冷哼一聲道,“我家的衣裳從來都是貨真價實!定是你穿的時候不小心勾破了,便想換新衣占便宜!哼!你這等無賴我見得多了!”

“所以掌櫃你是不認了?”金虔瞇眼道。

“本就不是我的錯,如何認?”周掌櫃有恃無恐。

“好!”金虔雙臂環胸,細眼滴溜溜一轉,正好轉到旁側艾虎的身上,挑起粗眉,“艾兄,剛剛這位掌櫃說這件醜了吧唧的綠綢衫多少銀子?”

“二十五兩。”艾虎楞楞回道。

“這麽貴啊——”金虔一雙細眼瞇成兩道細縫,望向周掌櫃,“如此說來,這件衣裳定是做工精細的上乘之作?”

“那是自然!”周掌櫃鼻孔朝天洋洋自得道,“咱這件衣裳,那絕對是貨真價實!”

“當真貨真價實?”金虔問道。

“當真貨真價實!”周掌櫃信誓旦旦。

“好!”金虔突然探手將綠綢衫搶過塞到雨墨手中,提聲道,“雨墨,把這件貨真價實的衣裳掛到外面讓大夥一同鑒賞鑒賞!”

還未等周掌櫃回過神來,雨墨已一個箭步竄身出門,飛身騰空,將衣裳掛在了“周記成衣鋪”的招牌上。

正午陽光之下,慘綠綢衫隨風飄蕩之時,不難看到衣擺繡花間的開口斷線。

“你、你你這是作甚?”周掌櫃大驚失色,沖出門驚呼道。

卻見金虔雙手叉腰,猛一吸氣,提升高呼道:“來來來,各位鄉親父老大哥大姐,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,來看看咱周記成衣鋪壓箱底的寶貝!”

這街上本就人流不息,熱鬧非凡,金虔這一嗓子,頓時引來了不少百姓圍觀。

“啥?寶貝?”

“快快快,來瞅瞅!”

不過片刻,這店鋪門前就圍了至少二三十人。

金虔雙手叉腰,細眼泛光,指著那招牌上的綠綢衣道:“大家可睜大眼睛瞅仔細了,這件衣衫就是寶貝!”

“啥?就這破衣服,還寶貝?拉倒吧!”

人群中有人起哄。

“怎麽,諸位不信?”金虔瞇眼一笑,聲音又拔高了幾分,“這件衣裳,那是三等的綢緞四等的染料五等的繡工不入流的樣式,下水掉色、上身開線,穿在身上那絕對是花見花枯、人見人踩,天下獨一份醜的掉渣的寶貝啊!”

一席話說罷,街道之上寂靜一片,下一刻,便爆出滔天哄笑。

“哈哈哈哈,這小哥說話可真逗!”

“果然是寶貝啊!哈哈哈……”

周掌櫃僵硬站在門口,臉色是白一陣紅一陣,氣得是渾身發抖,驚得是滿頭冒汗。

艾虎站在金虔旁邊,盯著金虔的臉上是六分驚詫四分敬佩。

金虔頭頸高昂環視眾人:“大家可別小看了這件寶貝——”說著,金虔一指周掌櫃,“這位掌櫃說這衣裳要二十五兩銀子,少一分都不賣!”

哄笑聲頓時又加大了幾分。

“哈哈哈哈,就這破衣服,還二十五兩,白給我都不要!”

“依我看,定是這家掌櫃看這小哥是外地來的,坑人吶!”

“黑店,肯定是黑店!”

周掌櫃此時已經是面如土色,渾身發顫,忙兩步走到金虔身側,又是鞠躬,又是賠禮:“這位小爺,我有眼不識泰山,求小爺嘴下留情、嘴下留情啊!”

金虔回身,瞇眼瞅著周掌櫃:“咱買的那兩件破衣裳——”

“自然是給小爺換新貨。”周掌櫃抹著頭頂的汗珠子道。

“那這件——”金虔用眼角示意了一下招牌上的綠衣。

“這等破衣爛衫,怎能汙了小爺的眼?!店裏還有不少新到的好貨,小爺隨便挑,隨便挑!”

“那這價錢——”金虔目光又朝招牌上的衣衫一瞄。

周掌櫃一個哆嗦:“小、小爺您看著給就行——”

“果然爽快!”金虔露出一個燦爛笑臉。

反觀周掌櫃,面皮亂抽,嘴角哆嗦,肉痛的幾乎落淚,心中哀嚎一片:哎呦我的娘誒,這是哪裏來的兇神啊!

——

一盞茶後,金虔拎著一大包周記成衣鋪特別讚助的上好衣衫,雄糾糾氣昂昂走在回客棧的康莊大道上,順便為某位險些被騙的面癱進行購物指導。

“不過是讓你出門買兩件衣裳,也能被人騙,若不是咱發現的早——嘖嘖……”

“雨墨、沒買過衣服……”雨墨垂頭跟在金虔身後,小聲道。

哈?

金虔滿頭黑線回頭,但見雨墨垂頭站在身後,肩膀腰桿都塌了下來。

嘖,是咱的錯覺吧錯覺吧,咋好似看到一只耳朵耷拉尾巴下垂十分委屈的幼型犬科動物?

而且這只犬科動物還伸出爪子,小心翼翼拽住了自己的衣角。

金虔扶額:咋感覺自己越來越像飼養員了?

“好啦好啦,以後有咱罩著你,誰若是膽敢再欺負你,咱定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!今日那黑心的掌櫃就是榜樣!”金虔無奈道。

雨墨輕輕點了點頭。

金虔眼前似乎又出現某只幼犬搖尾巴的幻覺。

“金、金兄。”身後傳來少年聲線。

金虔回頭,但見艾虎背著一個大包,正目光灼灼望著自己。

“艾兄,咱們還真是有緣。”金虔抱拳笑道,“剛剛金某不便與艾兄敘舊,還望艾兄海涵。”

“無妨、無妨的!”艾虎忙不疊道,“今日俺可是大開眼界,金兄居然只用了二兩銀子就幫俺買來兩件綢衫,四件棉衣外加三雙皮靴,真是厲害!”

“艾兄過獎了,這不過是牛刀小試,算這黑心掌櫃運氣好,若是讓咱在汴梁城遇見這等欺人的店鋪,定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!”金虔一拍胸脯,自信滿滿道。

“金兄果然高人!”艾虎滿面敬佩。

金虔看著艾虎那雙閃著星星直直盯著自己的大眼睛,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果然,艾虎下一句話就應驗了金虔的第六感。

“金兄,俺有一事相求!”艾虎上前一步,猛然抓住了金虔雙腕。

金虔被抓的雙腕生疼,不禁後退:“艾兄?”

艾虎步步緊逼,滿眼殷切希望:“金兄如此神通廣大,定有辦法幫俺!”

“誒?”

“請金兄無論如何要幫俺!”

“不是、咱說那個艾兄,你到底讓咱幫你幹嘛?”金虔使勁兒掙脫艾虎鐵掌問道。

“那個……”艾虎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,“俺想請金兄幫、幫俺扮成一個富家公子。”

“啥?!”金虔細眼瞪大,“扮成富家公子?!”

艾虎使勁兒點了點頭。

“呃……”金虔滿面狐疑將艾虎上上下下細細打量。

一身黑色粗布短襟沾滿灰漬;身後斜背斷刀刀鞘破皮斑駁;腳上一雙薄底快靴,鞋幫已經磨破露肉;發絲亂蓬、滿面風塵,一雙大眼倒是十分晶亮有神,更襯的雙頰兩坨紅二團紅潤非常。

一言以蔽之,艾虎小俠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烈的“淳樸鄉土氣息”。

金虔暗暗抹汗:將這等造型扮成富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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